【环球中文网 cbeiji.com讯】　 本报记者 陈宇浩3月17日，全球最大的演出重镇——伦敦西区，宣布50多家剧院全部停业。按照英国媒体的说法，近10万名从业者的生活“将面临严峻考验”。

同样因为疫情，国内的演出相关行业，也一直处于停摆状态。

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发布的数据，1-3月全国已取消或延期的线下演出近2万场，直接票房损失超20亿元。有30%的从业人员，处于降薪和无收入状态。

投射到个体，怎么活下去，熬过这段艰难的时期，成了演出从业者，必须直面的命题。

自救，已经开始。

这一次，我们从杭州本地几位演出从业者的故事切入，展开。

当他们运用体力或脑力，试图重启自己的生活时，一种新的饥饿感出现了。尽管在旁人看来，这可能意味着枯燥、割裂、回报甚微、没有盼头。

但他们不约而同坚信，“这是可贵的磨砺”。




咖啡厅里出来的时候，唐典第一件事，就是把裤兜里的手机调回响铃模式。

阳光从对面高楼玻璃幕墙折射过来，有点刺眼，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手机，轻叹一口气，“又有两单没接到。”

随后，这个中年男人，又有些庆幸地自我安慰，“算了算了，一单要送到九堡，这么远，万一迟到了还要扣钱”。

唐典今年50岁，十五年前就开始做演出，“杭州第一个年利润百万的演出商”，是他至今仍引以为豪的荣光。

凭借着活络的头脑和广袤的人脉，唐典一度成了杭州演出圈最有话语权的大佬，一些新进门的演出商，准备接谁的演唱会之前，都要到他那边拜码头，问一句“能不能做”。看到唐典点头，才算吃了定心丸。

几年前，投资某位老艺人的复出演唱会，在唐典口中，成了自己“职业生涯的滑铁卢”。

投了几百万，又帮合伙人做担保，结果整个演唱会只卖出了800多张门票，血本无归。

合伙人拍拍屁股走人，所有债务，都落到了唐典头上。

最惨的时候，讨债公司春节拿着油漆、铁榔头，在楼道里堵人。有很长一段时间，唐典晚上要在外面溜达到11点才敢回家，还要从小区后门走。

疫情还没来的时候，通过帮朋友公司介绍介绍艺人、牵线一些小项目，每个月赚几千块，日子还能勉强维持。

但今年春节之后，这样的“杯水车薪”都断裂了。演出行业被全面按下暂停键，唐典的生活也几乎停摆，“真的不夸张，直接就0收入了”。



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

去送外卖的想法，源于在朋友饭店的一次闲聊。看着门口络绎不绝的外卖骑手，唐典问朋友：“像他们这样，一天能赚多少啊？”朋友伸出一只手，“最厉害的，一天500。”

第二天，唐典就去某外卖平台注册了身份信息。问他为什么没选择某团和某了吗两个大平台，他回答也挺直接，“那两个地方还要去办健康证，我没时间等”。

最关键的是，唐典从未打算长做。“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，就不做了”，采访中，这是他反复重复的一句话。

第一单，一份牛杂，从市区送到东新路。“心理负担是肯定有的，怕遇到熟人”，好在疫情期间人人都以口罩掩面，唐典又戴上一副超大墨镜，心里觉得稳了。

可单元楼下按了半天门铃，没人应答，5分钟后，楼上才开门。一问，门禁里看又是口罩又是墨镜，“还以为是坏人”。对比动辄一场赚百万的演唱会，送一单才赚5块钱的外卖，有种荒诞的渺小。但就是这件“打打电话、开开电瓶车就能做的事”，也没唐典想的那么简单。

第三天，路上电瓶车没电了，急急忙忙换公共自行车，最后还是迟到了，直接扣了10块钱，等于两单白送。

还有一次，因为跑得太急，汤洒了出来，用户一个投诉，又是当场扣钱。

唐典说，以前做演唱会遇到投诉、退票，都是能沟通协商解决的，但冰冷的订单罚款数字，让人有种莫名的无助感。

到目前为止，唐典的“外卖小哥”生涯，已经进入到了第12天。天气好的时候，差不多一天能跑18—20单，赚大约100块钱。

墨镜，早就不戴了，唐典也跟最要好的几个朋友，说起自己正在送外卖的事。只是老母亲那边，一直瞒着，“不想她太担心”。

“我现在觉得，（送外卖）这件事，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砺，也更知道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。”说这句话的时候，唐典的表情很认真。

现在唯一还需要对抗的，就是自己的身体。

因为做演出常年熬夜应酬，糖尿病、高血压都落在了唐典身上，有时候送一单6楼，爬到3楼就喘得不行。但怕迟到扣钱，只能扒着扶手一阶一阶往上挪。



哪怕已经连着送了十几天，唐典还是坚定认为，送外卖只是现阶段的“兼职”。最近一段时间，他依旧忙着约各种人，聊下半年可能的演出项目，为未来蓄力。文章开头，跟唐典一起喝咖啡的，就是北京某文化投资大佬。

现在，跟朋友聊事情的时候，唐典已经习惯了把手机开成静音，“万一冒出来句‘您有新的订单消息’，多尴尬？”

采访告别的时候，我善意提醒唐典，去买个好一点的电动车头盔，他笑笑：“没事，反正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，就不做了。”

（为保护被访者隐私，唐典为化名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