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环球中文网 cbeiji.com讯】 2000年1月28日,农历小年的前一天,傍晚时分,佳木斯市桦南县”迪春”干洗店内,店主张纪红和一名雇工正在忙碌着。突然,闯进两名携刀男子,张纪红的丈夫李少松闻声后从里屋出来,持铁管反抗,两名男子各向李少松身上刺了一刀后逃逸。后来李少松送医院伤重不治身亡。
李少松生前照
起初,张纪红以为行凶者的动机是抢劫钱物,后来才了解,是因自家店和另一家干洗店因竞争产生矛盾,该店经营者闫文君的弟弟闫文臣对此怀恨在心,请托朋友杨立辉替他出气报复李少松。杨、闫二人纠集了杨立民、魏斌、陶龙共5人实施报复计划,遂发生上述血案。在干洗店内各刺李少松一刀的,即魏斌和杨立民。
命案发生后,闫文臣、杨立民逃离桦南县;魏斌后被判处死刑;杨立辉被判无期徒刑;陶龙投案自首,以包庇罪被判三年有期徒刑。最为离奇的是,闫文臣和杨立民后来通过更改户籍和身份信息,远逃至南方、娶妻生子,过了近二十年的”美好”生活后,二人被公安机关通过人像识别系统等侦查手段发现,随后落网。丈夫被害,为讨说法,张纪红已奔走了二十年。如今,同案5名罪犯都已落网,且案件审理基本都已尘埃落定。但在张纪红看来,杨立民、闫文臣作为主犯,在逍遥法外多年后,仅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刑罚过轻,特别是当年他们”洗白”身份远遁他乡,是否有公职人员存在包庇、纵容罪犯的行为,一段时间以来,张纪红继续奔走,寻找答案。
“小年”前一天的横祸
张纪红告诉津云新闻记者,小时候她家和闫文君家就隔着一户,两人也基本算是同龄人,”小时候有时还在一起玩。”作为相熟的街坊邻居,张纪红至今也不理解,对方为何产生那么大的仇恨,以至于纠集人手,带着利刃前来寻仇。
1999年前后,两家都在县城一个繁华地段干起了干洗店,且门面相距只有十几米。当时虽然是各干各的生意,但张纪红也坦承,自从开了干洗店之后,两家人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。”互相见面就不说话了。”闫家人也在证词中表示,后来两家人见面连招呼都不打。
张纪红向记者回忆,她家的干洗店比闫文君家的早开半年多,生意也比较好,除此之外,她不记得自己或丈夫李少松和闫家存在什么大的矛盾和过节儿。尽管如此,佳木斯检方的相关指控材料,以及同案中相关人员的证词,都显示闫文君和李少松之间因干洗店的竞争关系存在矛盾,并发生过口角。
闫文军的弟弟闫文臣,为了给哥哥出气,找到了杨立辉,表达过希望他能帮着教训一下李少松的意思。后来杨立辉又找到了杨立民、魏斌,闫文臣找来了陶龙,5人在杨立辉位于桦南县城的住处商议、制定行动计划。5人当中,杨立辉和杨立民是兄弟,其余均是直接或间接的朋友、同学关系。
法院审理查明,在杨立辉住处,杨立辉分别给了魏斌、杨立民一把刀,并以”有个人欠钱不给,揍他一顿出出气”为由,让二人去教训”迪春”干洗店老板李少松。随后5人开始实施计划。
2000年1月28日17时许,魏斌、杨立民、闫文臣、陶龙跟随杨立辉来到”迪春”干洗店附近,杨立辉先到店内熨衣服,实际上是”踩点”。见李少松在店内,杨立辉出来说老板在店里,让杨立民、魏斌二人进去。魏、杨二人进店后持刀逼问张纪红:”你们老板(李少松)呢?”口角过后,李少松闻声从里屋出来,持铁管(取衣棍)反击,杨躲开后,用尖刀向李少松胸部刺一刀,魏斌持刀向李少松腹部刺一刀,随后二人逃离现场。后李少松因被刺失血休克而死亡。
魏斌、杨立民二人作案后来到100米外的十字路口,将刀交给陶龙暂时保管,后各自离去。次日8时许,杨立民从陶龙家将刀取走,放在一亲戚家。中午,闫文臣打电话告知同伙被害人死亡,闫文臣、杨立民、杨立辉、陶龙潜逃。后来,杨立民的亲戚将刀具交给了公安机关。
张纪红告诉记者,她至今清楚地记得,出事那天,还有8天就是春节了,丈夫终究没能过得了那个年。”公公婆婆对我们很好,我们就忙店里的事,过年的事他们全包了。”张纪红回忆当年的情景,仍然悲痛不已。
“亡命天涯”的”美好”生活
闫文臣等5人实施了对李少松的伤害行为,接下来的岁月里,他们面临的是不同的命运。
作为2名”主刀人”之一的魏斌仍留在桦南县,于当年2月3日被公安机关抓获。后于2001年11月被佳木斯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,立即执行。
“主刀”之一魏斌判决书
2000年7月17日,帮着藏匿刀具的案犯之一陶龙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,于第二年以包庇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,缓刑三年。
杨立辉2002年8月6日因形迹可疑,被公安机关抓获,被指控有准备作案刀具和指挥他人行凶等情节,被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。
闫文臣、杨立民作案后逃离桦南县,行踪一直未被外界所知,直到十七八年后。
李少松被害后一个多月,杨立民、闫文臣等人因涉嫌故意杀人,被桦南县公安局网上通缉。2017年8月,桦南县公安局通过黑龙江省公安厅人像比对系统筛选,发现广西籍居民杨志远与在逃案犯杨立民头像相似度极高。经侦查,杨志远在深圳宝安区打工,2017年8月29日,桦南县公安局侦查员在宝安区一家企业将杨志远控制。杨志远供述他就是黑龙江省桦南县杀人在逃的杨立民,冒名杨志远的身份在深圳工作,并将个人户籍迁到了广西南宁。
此外,公安机关还通过DNA鉴定技术,进一步证实了杨立民的身份。
仅仅一年多之后,2018年10月,桦南县公安局侦查员在深圳市罗湖区泥岗村将逃犯闫文臣抓获。
杨立民和闫文臣潜逃后,十七八年来,二人隐姓埋名,均娶妻生子,工作顺利。杨立民以杨志远的名字,在宝安区一家企业务工。闫文臣以刘金宝的名字,在罗湖区搞个体经营。虽然是”亡命天涯”,但户籍和身份信息在经过”洗白”之后,二人都过着安享太平的日子。
户口洗白,仅仅是”免于刑事处罚”?
既然被公安机关列为网上追逃,那杨立民、闫文臣二人又是如何修改姓名,获得新的户口身份的呢?而帮助命案逃犯修改身份信息和落户,责任重大,虽时过境迁,相关人员是否应该承担法律责任呢?
本案受害者家属代理律师、北京中闻律师事务所律师李志修告诉津云新闻记者,闫文臣潜逃后,几年后和家里建立了联系,并通过哥哥闫文君和父亲闫永海,在原户籍地哈尔滨市巴彦县办理了假的身份证,并取名刘金宝。目前闫永海已离世。
值得注意的是,和闫文臣同日同地被抓的还有其哥哥闫文君。本案中,事情的起因,即是闫文君和李少松因同时开干洗店产生矛盾,但几乎所有涉案人员的证词,都没有显示闫文君在本次凶案发生过程中有教唆、指使或策划的行为。而闫文君一审被以窝藏、包庇罪行判处三年有期徒刑,主要依据就是他帮着弟弟闫文臣办理假身份信息,以致对方在新身份的庇护下继续潜逃。
杨立民本人的身份洗白过程更为离奇,也更为曲折。杨本人1975年生,原户籍地为黑龙江省桦南县桦南镇5委1组46号。桦南县人民法院2018年的一份刑事判决书显示,杨立民于2006年在深圳罗湖人才市场找了一位王姓人员,办理假户口,并以杨志远的名字,将户口落在了桦南县林业局。而桦南林业局新林派出所外勤民警陈某某,在未核实杨立民身份的情况下,同意以杨志远的名字落户,致使杨立民在杨志远的身份掩护下继续潜逃。最终,法院判处陈某某犯玩忽职守罪,但免于刑事处罚。
2013年,杨立民又通过那位王姓办证人员,把”杨志远”的户口,从桦南林业局迁到了广西南宁。
上述判决书显示,陈某某同意”杨志远”落户,系受该所治安科领导刘某某的指派,而刘某某已于2010年患脑梗去世。
桦南县公安局有关负责人告诉津云新闻记者,杨立民以假身份潜逃期间,他的原户籍一直在原地,并未迁出。也就是说,杨立民并非把户口迁出桦南县原籍,而是通过相应的手段,凭空制造了一个新的户口,获得了一个假身份,并落在了桦南林业局,后辗转迁至广西南宁。
闫文臣、杨立民,二十年前故意杀人的两名主犯,居然可以凭借假身份逍遥法外近二十年,而最后的处理结果,仅仅是一位基层户籍民警被判玩忽职守,还免于刑事处罚。对于这样的结局,张纪红有些难以接受,近日她来到桦南县向有关部门反映问题,但并未得到正面回应。
身份造假悬疑尚未解开,几位关键案犯的处理结果,也让受害者家属产生了不小的异议。
杨立民、闫文臣落网后,佳木斯当地司法机关迅速介入,其中杨立民案目前已二审终结,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杨立民无期徒刑。闫文臣、闫文君案目前一审完毕,闫文臣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,闫文君以包庇罪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。
闫家兄弟判决书
杨立民判决书
杨立民是杀害李少松的两位”主刀人”之一。对上述判决结果,张纪红及代理律师均表示不满,并提出了申诉,建议法院对杨立民重新量刑。”杨立民是杀害李少松的直接责任人,当年抓住的判了死刑,而逍遥法外近二十年的,才判了个无期,我认为这有失公正。”代理律师、北京中闻律师事务所律师孟韬表示。
当年案发时,张纪红和李少松的儿子李一奇才两周岁。而这些年来,张纪红不停地替丈夫奔走,后来她携子在大连组建了新家庭。多年来,张纪红未收到过5位案犯一分钱的民事赔偿,虽然5人均已到案服法,但她失去的,还能找回来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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